Caldera

CP/爆轰

 

 

 

 

他们是并肩走回去的。这其间并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空气寂静却不会觉得尴尬。可能是因为爆豪才发过火,他从读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个众所周知的暴脾气;而轰却自然而然,也不用说太多的话,或三五句,或半句不到,有时他才张嘴开了个头,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毫无意义。然后爆豪就瞅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多年以来养成习惯了的,那个让很多关系亲近的朋友都避之不及的不耐:爆豪啧了一声,说好了我知道了。

先前他们一起去参加了大学同学的聚会,选址定在一家较为偏僻却环境颇好的居酒屋,传统的日式设计,大门口挂了两个纸糊的灯笼,若天暗下来,灯光模糊得连店门前的那一方水泥台都照不亮。爆豪和轰的位子挨在一起:这当然是早就知道他俩关系的老同学的善意之举,等酒足饭饱,十来个人就着点儿酒精东一句西一句开始无边无尽侃大山,轰跟爆豪说我出去抽支烟,而爆豪扭过头看他,说一起。

其实轰抽烟抽得不多,他大学学的建筑设计,毕业以后却做得比较杂,在别人眼中似乎是个什么都能搞的天才。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居酒屋的门,爆豪从兜里掏了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啪嚓了好几声,一点火苗都没有。于是轰就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摸出打火机后把对方的那支点燃。他们的喜好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就连平时抽的香烟的牌子都不一样。轰的烟盒见了底,尔后爆豪就从口袋里摸了自己的那包递过去,轰看也没看,说那边有便利店我自己去买就行;可爆豪不给他这个机会,这个快满三十岁的金发男人挑起了眉梢,眼珠子红得像血。

你那包抽了多久?爆豪问,语气不明不白,饶是轰也站在原地琢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中之意。于是轰想了想,却发现已经记不太清了,就老老实实说不知道。而爆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绝对没法说是缱绻温和,爆豪几乎没有过那样的眼神,硬要说起来他从来也和那样的词搭不上边。

“今天礼拜几?”爆豪又问。

“礼拜五。”

爆豪应了一声,叼着烟的时候连话语都模糊含混地融在烟草味儿的烟雾里,但即使如此,他说出来的内容也一点儿都不模糊含混,他说那就是一个礼拜,一副笃定的语气,没人会去反驳他,也没人会想去反驳他;轰自然也不会,虽然他已经记不太清,但他知道爆豪说的就是事实。来这里的时候天才擦黑,现在却已经黑得跟在黑墨水里胡乱滚了几圈似的,居酒屋外头那两个纸糊的灯笼亮起来了,而他俩站在迷离灯光的几步远之外,旁边只有一根斑斑驳驳的电线杆。

轰微微眯了眼去看爆豪黑漆漆的轮廓,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淡,说:“多吗?”

“你这个礼拜又没工作。”爆豪回答。

尼古丁的确可以让人清醒一些,设计师的工作繁杂,熬夜数不胜数,咖啡喝多了全当白水,而香烟的用处虽然不大,但聊胜于无。轰反应了几秒才慢半拍地应了一声,爆豪听到这声以后扯了扯嘴角,当然构不成一个笑。这似乎算是个委婉的提醒,也似乎算是个强硬的制止,爆豪靠在电线杆上抽烟,轰就站在他身边等他把那支烟抽完。

轰很少跟爆豪道谢,可能是因为道谢后以爆豪的脾气分分钟会生气;爆豪一直是这样,就连牵个手接个吻都跟打架似的。再者这又不是十八九岁读书那会儿,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道谢难免显得生分。反之同理。

后来坐在轰右边的绿谷弯着眉,说还是轰君厉害。轰侧过头,看着绿谷那张显得异常年轻的脸不明所以。而几乎整个包间的人听了绿谷的话以后都了然点头,纷纷发自内心赞叹,说,不愧是轰君,还是轰同学有本事,诸如此类。轰云里雾里听了半晌,眼角余光瞥见坐在自己左边的爆豪,室内的灯光是显得温柔的暖黄,爆豪坐在距离他一拳的地方,近乎是百无聊奈地把玩着酒盏。轰依旧不明所以,只好应了几句,但却突然觉得爆豪眼珠子的颜色看上去温柔太多,没那么像血了。

说不清楚这些变化是怎么来的,就跟封上了酒坛子以后没人知道里边儿发生了什么一样。包间窗台边的置物架上搁了两组装饰用的细长酒瓶,贴着签。爆豪不想加入话题也不想跟他们瞎闹,要不是前几天轰坐在他旁边好说歹说:轰的口才其实并不算好但说动爆豪已经足够,他才不会跑来参加这个同学聚会。爆豪坐在位子上喝酒盏里的清酒,然后将那些细长的酒瓶一个一个地数了过去,菊正宗,大关,白雪,御代荣,真澄,月桂冠。

有六个。他想。就像他们住的屋子的台阶,大门口三阶,玄关口三阶。

 

轰把双手插在兜里,目光从路边的电线杆一直绕到邻居家那早该修缮却不知原因迟迟没有动工的栏杆。路灯不算亮,轰侧过头的时候刚好看见爆豪在黑夜里显得异常沉静的眼睛。

钥匙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钥匙环上坠了个看起来颇为滑稽的笑脸。轰伸手去开门,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打断。爆豪说了句什么,轰没听清于是就扭过头看对方,却见那人站在第二阶楼梯上,双手插兜,耳廓上的金属饰品在不知名的光源下闪闪发亮。

“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你,”爆豪重复,“你为什么总是隔得那么远。”

轰一愣。爆豪的确问过,但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时候大概和现在的场景差不多,只是他俩的关系还止步不前。是在教学区实验楼五楼到六楼的楼梯,爆豪站在倒数第二阶上,语气不善地说你他妈什么事都隔一层有意思吗。而十九岁的轰闻言就回头看他,他们本就有几公分的身高差,再加上一阶楼梯,轰俯视的角度就更为明显了。轰问了句什么。

“距离。”爆豪回答。

距离。轰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皱了眉,又问了句什么。可爆豪没有回答,他的眉头也皱着,从头到尾,脾气使然,他似乎很少有不皱眉的时候。这样的对视没有持续太久,爆豪伸手指了指脚下的那阶楼梯,语气依旧不善,他再次强调那个词,像是在恶狠狠地压制着自己快要喷薄而出的火气。爆豪说距离,仿佛这个词是盐巴,哪道菜都能搁一点。轰还是没有明白,也搞不懂爆豪脑袋里在想什么,于是只好抿着唇一言不发。结果,一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轰的指尖无意识地从那个滑稽的笑脸挂件上滑过去,他垂下眼去看他们脚下那阶把他们分割开的楼梯,那个时候的他不明白也搞不懂,但现在的他却看得无比清楚明白。

不过是一阶楼梯。他说。爆豪听了嗤笑一声,他的双手依旧插在兜里,脚下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站姿,肩膀松垮垮的看上去毫无戒备。金发的男人扬了扬眉,那弧度带着眼角,仿佛连红色的眼珠子都因为这个上扬的表情而变得更明亮了些;只有轰知道那双眼睛一直都这么明亮。爆豪说是啊不过是一阶楼梯,语气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轰想也许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手臂被攥住的时候第一反应竟不是挣脱,十九岁的轰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在想什么,可能只是一时的不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爆豪从那阶楼梯上拉下来了。而对方只是用那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轰几乎能看见里面燃烧着的火焰。

爆豪迈开步子站上来,然后扬了扬下巴催促他开门。轰应,锁咔哒一声,门开了。离得近,轰嗅见对方身上不算浓烈的酒味,清酒的后劲来得缓慢绵长,今晚那群老同学太过闹腾,他也没特意去记对方喝了多少。记忆中的爆豪在外人看来似乎一直都是个不知分寸的人,但实际上在某些事情上恰巧不需要那所谓的分寸。轰记得那天的天气不太好,连续的阴雨连绵足以使人感到烦躁,而爆豪就站在他面前,金发一如既往乱糟糟的。轰指了指脚下,仿佛用手指在他们之间画出了一条看不见却确实存在的线,笔直,循着经纬线绕成一个圈。他抬起眼张了张嘴:他本来是准备了很多话想说的,可爆豪蛮横不讲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金发的青年看着他,眼睛里的热度足以让人误以为他是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难道你还在白痴地惦记着那几公分的台阶?爆豪说,抬起脚跨越那条线的时候仿佛是跨越了一整个日本海,“现在可没有了。”

 

 

【END】

 

 

 

 

free talk:

坐在墙头上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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